第96章

  越非臣听完果然默了默,深吸一口气:“让所有夜照弟子去追查,一丝一毫线索都不准放过,就算把整座夜照城翻过来也必须把人找到。”
  越兰亭迟疑道:“那守阵的人……”
  越非臣斩钉截铁道:“先找人……找不到人,谁也别想好过。”竟是要不顾他人死活的意思。
  他恨恨看了沈奉君一眼,提步准备离开,沉默一种,却忽听角落里传来一道微弱的气声。
  “救……救……我……”是从角落传来的。
  宫无岁动作比脑子快,不待反应,手脚已经推开了压在最上方的大石,却见一人浑身是血蜷缩在角落中,说话都困难:“楚自怜——”
  楚自怜还活着!
  几人顿时七手八脚把人抬出来,越非臣急道:“燕孤鸿呢?”
  楚自怜吸了口气,脸色惨白地指了指腰间的香囊:“里面的药丸……取出来……”
  宫无岁依言照做,看着楚自怜将药丸吞下,见他脸色好了些,才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迷晕了外面把守的弟子,带走了燕孤鸿。”
  宫无岁:“是谁?”
  “是一个戴如来金面的男人……他用刀刺伤了我,还想毁尸灭迹,就把密室炸了……”
  果然又是他……又是他,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总是神出鬼没,像厉鬼一样缠着自己?
  越非臣又道:“燕孤鸿呢?”
  楚自怜摇了摇头。
  明明真相已经近在咫尺……明明只差最后一步,那种被人戏耍的杀意井喷似地暴涨起来,宫无岁咬了咬牙,双手微微颤抖着,下一刻却被楚自怜按住手臂:“但燕孤鸿在失踪之前已经醒了过来……”
  “他让我告诉你喻平安遗物的位置,他还说……”楚自怜哽了哽,艰难道。
  “那个金面人,就在我们之中。”
  第82章
  我们?
  宫无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注视着楚自怜坚定的眸光,下一刻只觉得鸡皮疙瘩爬满后背,头皮发麻。
  哪个我们?
  他下意识将眼神投向越非臣, 再是慕慈心, 越兰亭, 柳恨剑……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在红莲洞中沉睡没有知觉的那几年,尸体起来做恶。
  他强压下心绪,看楚自怜的眼神都耐人寻味起来:“……东西在哪儿?”
  楚自怜低声道:“在兰亭少主手中。”
  越兰亭一头雾水地指了指自己:“我?我吗?我没有啊。”这事他怎么不知道?
  楚自怜实话实说:“你师父说他在七年前就送给你了。”
  越兰亭显然不知道这件事, 宫无岁静静听着,忽然弹起来:“我知道了。”
  他拽起越兰亭,提步往外走。
  七年前就送出的东西, 但一直没人发现,燕孤鸿故意藏起来交给越兰亭,就是担心有朝一日自己会受害, 真相从此不见天日。
  他走了几步, 又忽然想起什么, 回身道:“既然我们所有人都有嫌疑, 不如一同前往……阙主。”
  话音刚落, 两只芍药花妖就架住楚自怜, 将人背了起来, 沈奉君站在他身边,双剑出鞘, 灵光涌动, 杀意腾腾, 一旦谁有异动,双剑就会毫不留情斩下。
  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打量着剩下几人,想从他们的神色中看出哪怕一点点异样, 可无论越非臣还是慕慈心都泰然自若,唯独柳恨剑冷冷看着他们,欲言又止片刻,才冷笑一声:“那就走吧。”
  紫微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各大门派已然人人自危,等着越非臣出来主持公道,谁知越非臣发作一通,三大派的掌门人却忽然不言不语地离开了。
  越兰亭的住处不远,宫无岁是记得路的,这条诡异的队伍中沉默异常,像是随时会触发杀机,越兰亭转头看向沈奉君的双剑,只觉得两条腿莫名发软,半晌才小声道:“师父好像真的没给我留过什么线索……”
  宫无岁却道:“他有,只是你不知道罢了。”这东西他和沈奉君不久前才见过,只是匆匆一瞥,并未放在心上。
  到了这种时候,越兰亭这个一头雾水的半大少年反而能多让人信任几分。
  “兰亭少主都不知道的事,为何无岁公子会了如指掌?”慕慈心似乎真的很好奇。
  宫无岁瞥他一眼,后者却回以坦荡的微笑,他默了默,还是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众人并一个一动不动的楚自怜,很快就进了越兰亭的房间,直逼房中那个硕大的红木柜,宫无岁一眼就看到最高处那个大肚子的陶瓷小人,果然是七年前所赠,被越兰亭小心翼翼地保管着。
  越非臣显然不信:“就这个?”
  宫无岁默了默,还是把陶瓷小人递给越兰亭:“把它砸开。”
  “啊?”越兰亭显然舍不得,“真砸啊?”
  柳恨剑不耐烦道:“让你砸你就砸,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越兰亭被他凶得一激灵,手一抖,那圆肚的陶瓷小人就“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碎瓷之中,一只绣着“平安”两字的布袋终于得见天日,因为存放日久,上头的丝线已经发黄,宫无岁心跟着猛猛一跳,精神恍惚地把东西捡了起来。
  这是喻平安留给他的遗物,燕孤鸿又悄悄藏了十年,这里面装着指认凶手的证据,也是让他痛苦的源头。
  他呼吸急促起来,两次想解开丝线却都没成功,后来他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手在不动声色地发抖,众人的目光都盯着他,盯着他手里的东西,一想到凶手就藏在他们中间,戏谑又真诚地坦诚地等待着答案揭晓,他就觉得恶心,难以下手。
  “我来,”沈奉君伸出手,却被宫无岁错开,他闭了闭眼,强自镇定下来。
  “不必,我自己来。”
  不管是什么,他都要亲自揭开。
  他扯开封口的丝线,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两枚鸟羽,是喻平安在树林里捡的。
  几颗融化的糖,是宫无岁给的,还没来得及吃。
  几张已经看不清墨迹的画纸,应该是从画本里裁出来的。
  有一男一女两个小泥人,女的那个脑袋和身子已经分了家,男的胸口破了洞。
  他一件一件地翻找着,回忆着,这些都是喻平安的生前的心爱之物,他眼盲时就已经猜过无数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喻平安到底留下了什么……到底还有什么?
  还是说他的猜测是错的,喻平安根本没给他留线索?
  他越翻越心乱,一阵痉挛感无声无息地爬进他的胸腹,他的眼眶和额头都滚烫无比,就在他几乎要失态崩溃时,他摸到了一颗拇指大小的东西,他整个人一僵,屏息将那件东西取出。
  那是一颗紫檀佛珠,因保存得太久,在白日的光亮中反射着深紫的光泽。
  宫无岁目光跃过手上的佛珠,直直对上了一双温和无害的眼。
  慕慈心和他对视着,不紧不慢地把玩着左手上的紫檀佛珠手串,察觉到他诧异又难以置信的目光,慕慈心忽道:“啊。”
  “我说我的佛珠怎么缺了一颗,原来在这里。”
  仿佛晴天霹雳,宫无岁难以置信道:“是你?”
  慕慈心笑了笑,仍旧是一副温和病容,笑道:“事已至此,我不承认也得承认了。”
  宫无岁只觉得魔幻:“为什么?”
  慕慈心却没回答,只遗憾道:“其实我心里是很敬重稚君你的,我知道你知道真相后一定会痛不欲生,所以才千方百计阻止你来夜照……可惜我千算万算,怎么都没算到当年在元清洞中被扯断的佛珠会被喻平安捡走,更没算到燕孤鸿会把这东西保存了十年。”
  “我本来还想留燕孤鸿当人证,可惜他却坏了我的好事……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连他一起杀,也少了这许多麻烦,更让稚君苦恼。”
  前尘往事如同走马灯似地在脑海中盘旋,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将宫无岁包围,慕慈心那些怯懦的,温和的举止,全都变成了虚伪可怖的鬼面:“桃花渡沉船,流风阙外你求我一见,也是你故意为之?”
  慕慈心道:“沉船是巧合,但与你相见不是。”
  宫无岁又道:“冥谶现世的传言是不是你故意放出?弃颅池的阵法和傀尸是不是你早早安排?”
  “阙主聪慧,”慕慈心惋惜道:“不过天意弄人,在下未能得手。”
  “夜照城外傀尸攻城,也是你的手笔?”
  慕慈心挑了挑眉,答案却不言而喻。
  宫无岁愣愣后退几步,却听越非臣道:“燕孤鸿失踪,是否与你有关?”
  慕慈心仍旧看着宫无岁,嘴上却道:“这个我不太清楚,城主若是好奇,就等我问一问手底下的人。”
  “你找死——”慕慈心话音刚落,越非臣的红剑就已出鞘,慕慈心侧身躲过,眼前视野却忽然一白,早就蓄势待发的沈奉君已经像流光一样扑过来,双剑贴着他的脖颈掠过,他险险躲过,一掌将剑身振开,但脖颈还是留下了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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