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

  顾雯和周念记忆里，那个小太阳般的姑娘越来越远了。
  她喜欢上了尼古丁的味道，爱上了酒醉后忘记一切的痛快。
  世事易变。
  顾雯的爸妈离婚了，在中考结束之后。
  他们一直在瞒着顾雯，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她爸妈都已经有了新人，可能再过不久就要再婚了吧。
  两人对顾雯只剩下愧疚，每个月的生活费是绰绰有余的，好像在比赛，谁给的多，谁就更爱顾雯一点。
  周念还记得，初中的时候，顾雯妈妈管她管的很严，定时定点该做什么，该看什么，该上什么兴趣班都有规定。
  买股票一样，顾雯就是他们翻盘的唯一希望。
  但现在，他们突然放弃了这只股票，好像她已经没有价值了，他们看到了新的希望。
  顾雯三不五时就要醉一回，周念习惯了大半夜捞她回家。
  自从顾雯第一次喝酒没回宿舍开始，周念就和她一起搬出来住了。
  周恪安给租的房，学校附近的两室一厅小公寓。
  两个女孩子一起住，他还算放心。
  小朋友长大了，不是所有的事都要告诉他这个家长。
  周恪安表示理解，也不多问。
  顾雯第一回喝酒是在高三上半学期，第二天就是期中考试，她一晚上都没回来。
  周念问了周围相熟的人，都不知道顾雯去了哪里，就在她要联系周恪安的时候，警察却给她打电话了。
  原来顾雯喝多了，晃晃悠悠去了警察局，民警怕她独自一人受到伤害，就扶她去值班室凑合了一晚，手机也没电了。
  周念定了个酒店，把顾雯塞了进去，她看起来真的很不好。
  她又和两个班的班主任请假，说顾雯生病了，她要照顾她。
  两人一起缺考了期中测验。
  为这事，周恪安出差途中还特意返回来。
  回来教训她，出事了也不懂给他打电话。
  晚上十二点多，周念刚从浴室里出来，就接到了顾雯的电话。
  对面是冯，是Whisper的调酒师。
  顾雯经常去那里，就连周念都和冯混熟了。
  冯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三十不到，不婚主义。
  周念打车赶去了Whisper，这大半夜的还真没有其他交通工具了。
  搁平时，周念大概率不会花打车这个钱，她节俭惯了，哪怕现在已经不缺钱了，但她还是能省一分是一分。
  潜意识里，她觉得这钱不属于她。
  推开Whisper的门，音乐穿过人潮钻进耳膜。
  灯光在玻璃杯上折射成万千幻影，映照着醉眼朦胧的脸庞，呼吸间尽是暧昧的低语，仿佛整个世界都化作一场永不落幕的迷幻烟火。
  这里不属于周念，她只是来接人的。
  但这里属于周恪安。
  周念进来后先去调酒台找冯，没在周围看到顾雯。
  冯告诉她，顾雯去洗手间了。
  她给周念上了杯无酒精饮料，让她坐下等会儿。
  周念端起杯子，看着里面被光照的流光溢彩的液体，突然没兴趣喝了。
  她放下杯子，眼睛四处转了转，想看看顾雯出来了没有。
  偏不巧，就一眼，她就看到了周恪安。
  周恪安在她斜前方的卡座里。
  周念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离市中心还是有段距离的。
  他长腿交迭倚在座里，一手搭在沙发背上，另一只在点烟。
  烟雾升起，他吐出一口烟圈，漂亮的眼睛眯起，迷离的灯光掩住了他的表情。
  他旁边坐着一个美丽的女人。
  从周念这个角度看去，就像周恪安在搂着那个女人。
  女人一头波浪卷，妆容艳丽，深V领红裙，领口敞开的部分露出白花花一片肌肤，乳沟深邃。
  她倾身和周恪安讲话，整个身体都压了过去。
  周念看到他在笑，只是笑，没有阻止，甚至将手里的烟抵到了女人的唇上。
  此刻的周恪安很陌生。
  他的笑也不是周念记忆里的温柔，而是一种轻佻，一种信手拈来...周念描述不出来那种感觉。
  周念没有上前打招呼，也没有移开目光。
  她只是看着，指甲掐住掌心，目不转睛的看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雯回来了。
  她去卫生间吐了一趟，感觉好多了，叫嚷着还能再喝。
  周念揽住她，从包里拿出口罩给两人带上。
  这家酒吧离学校不远，周念怕被人看到闹出什么事，每次来接顾雯都会备着。
  这次，尤其庆幸，口罩还备着。
  顾雯在车上睡着了。
  到家下车，她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
  周念还是给她熬了醒酒汤，坐在沙发上看她小口喝。
  她突然开口，声音轻而缓：“顾雯，陈铭呢？”
  从靘州回来后，周念就没管过她和陈铭的事了。
  一年来，两人谁也没在彼此面前提起过陈铭这个名字。
  好像不提起，就从没发生过。
  顾雯是害怕周念生气，别看周念平时冷冷清清的，什么事都不在意，但她知道，周念是一个比她倔十倍的人，只要心里认定，没人能改变她的想法。
  她什么都没有了，不想再失去周念这个朋友。
  至于周念为什么不提起，大概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