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往日

  季子对这位始终对他大肆释放恶意的人,要用极大的耐心去周旋。
  “来我这儿的都是客人,随意逛逛。”说完就要走。
  吕锦亮伸手拦截,见不得他一副大度的模样,明明心里照样有气,装什么模作什么样。“小吕如今春风得意,越来越有老板风度了~”
  “我想请里面二位到下面玩玩,不引荐一下?”
  季子直截了当问:“有事儿?认识吗?”
  他吊儿郎当回:“介绍不就认识了。”
  对方明显来者不善,季子眉心越拧越紧,没多废话,反手一把将人拉到一间空房间,把他的随身保镖隔绝在门外。
  “操,放手!”吕锦亮立马甩开胳膊,嫌弃得不言而喻。
  季子靠近着逼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主动上门找茬,目的还是那房里的人,说没动歪心思狗都不信。
  “我做什么需要你同意?”他回答的气势也丝毫不弱。
  季子继续靠近,把他逼得只能后退,“有那么恨我吗?到底在恨我什么?”
  吕锦亮脚后跟已经抵到墙壁,下颌线条崩得极紧,眼神有些许涣散。
  季子不紧不慢道:“我从头到尾没有做伤害你的实事。”
  那张永远谦逊的脸上露出一丝诡笑,恍然大悟道:“啊~难道是我曾经意淫你那件事?”
  话音刚落,某人就如公牛见了斗牛士的红布,一头把他撞退两步,怒道:“我讨厌基佬就是这么直接,有本事打我!”
  话音刚落,季子毫不客气回击一拳,照着他最在意的脸蛋揍上去。
  他被撂倒在沙发边上捂着脸充满不可置信。
  吕瑞季的父亲跟吕锦亮的父亲属于一脉传承的兄弟,可就因为前者是私生子,连带着私生子生的儿子都活得不光彩。在这以血脉论正统的大家族,堂堂正正的少爷和小姐始终更有优越感。
  季子小时候成绩不好,在有钱人的班级里属于半透明。
  初中情窦开始窜动,眼见其他男孩有了看入眼的女孩,自己的不感兴趣成为一个困惑。直到在学校里注意到张扬肆意的吕锦亮,他这位堂哥属于在那个阶段最耀眼的存在,周围始终围绕着各色的男孩和女孩。
  迷倒众人,也暂时迷惑了他的眼。分不清是理想成为这样的存在,还是占有已经存在的这个人。
  身处同一个圈子,有些事不想被发现,反倒事与愿违。
  吕锦亮发现他拿着自己照片做不雅动作,首先是震惊,其次是十足的恶心。
  从这刻开始长达了好几年的压迫与欺辱。
  仿佛是少年人心底澎湃的不服输,季子越被针对就越专注自己,从成绩到体能都开始变化,变得越好就越被刻意针对。两人宛如角斗场里对峙的野兽,除了最开始的理由,之后对他施加的恶意大部分因嫉妒而生。
  吕锦亮读了一年大学就跑出国留学镀金,在外混得不知天地为何物,回到澳门发现一直被自己打压的人成了大伯公口里的天纵之才。那小子竟然抱上袁韦庭这颗大树,管理起了外资开设的赌场。就连三叔公名下两家赌场都被他给抢走了。何其不公!
  季子是由袁韦庭特意严苛训练过的战斗素质,吕锦亮这种疏于锻炼的弱者无法跟他相提并论。今天是开业的大好日子,还要避开其要害,打出的每一拳都收了力道,起码给人留足体面。
  最后理了理衣服袖扣,对着地上痛苦哀嚎的人说:“我希望你能正视我俩的距离,心智一直停在初中也不是好事,早该明白自负和骄傲才是你输的原因。”
  他拿出手机看到未接来电,最后看了眼地上的人,“拿你当我情智的引路人是我认为做的最错的事,你没资格没理由得到我一丝一毫的喜欢。今天暂时放过你,再敢舞到我面前,一口喘气的机会都不给你留。”
  吕锦亮嘴巴里出了血,啐出一口血水:“你他妈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啊,滚你妈远点,老子再也不想见到你脏眼。”
  季子边走边回电话,出门前听到他依旧嘴巴逞能,没作理会。吕锦亮骂人的话流入门口保镖耳朵里,听着中气十足,见季子的身影也没有异样,依旧守在门口等他出来。
  谁知下一秒传出嚎叫:“你们是死了吗?进来扶我啊!”保镖纷纷往里冲,两个大块头在门口还互相被挤了一瞬。
  给袁韦庭回电话没人接,到了表演场地主动给侍者交出手机。
  巴黎艳舞团定下严禁对演出摄影、摄像、录音及拍照,于是他在门口专门设置收手机等设备。依庭哥的性子想带手机也没人敢拦着,想必是为了给他面子,再给其他人做个表率才交的手机。
  到内场已经开始了第一场的表演,台上的舞女仅遮挡了胸前两点,伴随各色舞蹈动作胸前的遮挡成了最吸引人的存在。
  在贵宾席里找到他的座位,歉疚道:“庭哥,来晚了。”
  袁韦庭淡淡嗯了一声,扫了眼人,感受到他情绪有过不寻常的波动,问道:“发生了什么。”
  “跟吕锦亮打了一架。”季子如实相告。
  “打架不叫我。”他现在有气没处撒,缺个沙包练练拳,“还活着?”
  “额……当然。”
  要是叫了他,吕锦亮还能活吗……
  这头,被限制观看劲爆舞蹈的两人开始商量下楼去看美丽的兔女郎。
  钟越打算趁着好机会,大赌特赌,好好长个见识。
  袁如还有些担心道:“真的不会上瘾吗?”
  钟越道:“麻将没打过啊,要么赢得上头要么输得不服命,差不多一个道理,及时止损就行了。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跟我走吧!”
  钟越引着她这里停停那里看看,阅尽赌客众生相。
  喧哗的人声和骰子在绒布上的闷响竟能如此融洽,路过的赌桌经常听到抑制不住的、带着颤抖的叹息或轻笑,美丽动人的兔女郎朝着赌客施以最恰当的微笑,悄摸提升着他们的感观体验。
  他眼睛如同聚了光,说道:“我试图用数学模型破解赌场系统,但吕混、吕总不让我验证理论,现在真恨不得有一台电脑。”
  袁如道:“你现在的神情跟赌客似的,燃烧着理智的疯狂。”
  钟越朝她笑了下:“说的真雅致,你还小就在旁边看着我玩吧。”
  接着他开始玩压大小,贴心地找兔女郎为他俩送上免费的珍珠奶茶。
  看了没多久,袁如手机在兜里震动,掏出来一看是毛诗打来的。
  “我妈妈,去那边接个电话。”
  钟越道:“别走远了。”
  她点头后,走到相对安静的后廊。
  电话里,“阿如,晚上我来接你吃饭,妈妈最近工作太忙了很少陪你。”
  此时,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出现了一场打翻酒水的对峙混乱,她眼睛看了过去,脑子里却在想改怎么回复。
  “那个,妈我不在海宁。二叔叔的赌场开业他把我也带过来玩了。”
  “你不在海宁,怎么没跟我说?袁韦庭怎么连开业都把你带上。那怎么办?我位置都定了,还给你买了新衣服呢,你什么时候回家?”
  混乱迅速被工作人员有秩序地处理,被污染的地毯和客人衣着需要立即更换。一名身着类似保安制服的人礼貌做手势引导她远离此地至紧急出口的楼梯间。
  她边跟着走边组织语言回道:“他说给我请了假,这里结束马上就回去。妈,你说我能玩一把赌博吗?我看老虎机我能玩的样子。”
  毛诗:“他就是老板,你还问我做什么,想玩就玩,我相信你有分寸。既然约不了你,我就找别人吧,你什么时候回来跟我说一声,到时候我来接你放学。”
  “好,你怎么那么相信他啊。”她的语气有些低落,藏着事有口难开。
  听出来她声音有些不一样,毛诗说道:“谁啊?你二叔叔?我怎么能不相信他呢,你爸爸很看重他这个弟弟。跟在他的身边,也算弥补了你一块缺少父亲的陪伴吧。”
  原来妈妈是这样想的,难怪好多事情她都默许。越想越揪心,她想结束电话,开玩笑道:“那你倒是真的找个男朋友啊,这样我就有爸爸了。”
  果不其然,一提起再谈个新对象,毛诗就会回避,在电话里说着挂了挂了。
  手机刚从耳边拿下,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钟越这边,一局结束见人还没回来,左右张望,询问兔女郎侍者有没有看见一个女孩,见她说没有,心里咯噔一声,立即离开座位去找。
  到处没找到,他拜托一位女性在厕所找了一圈也没有。
  抬头看着头顶密密麻麻的监控设备,想着人应该丢不了,但脑海浮现出袁韦庭那张臭脸心里还是害怕。捋了把脑门的头发,拨打了季子的手机,接连两个都是无人接听后,想着先去找经理调监控。
  随便找了个戴着呼叫器的人,重复了几遍人不见了要调监控,语气又急又躁,对方说的粤语他也不懂,心里正急。突然,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转头看到救兵。
  “干嘛呢,妹妹在哪,电话关机。”突然到来的保罗竟穿了身西服,让人眼前一亮。
  钟越急忙重复了一遍事情经过,见他笑容很快消失,心脏再度猛跳了起来。
  保罗问出那位大人物在哪儿后,拿出证明身份的通行卡给旁边的保安看,吩咐立即带钟越去监控室,转身迈步去找boss。
  艳舞表演已经进行到第三场赤裸上身的阶段,水晶吊灯被调至最低亮度,场内光线暧昧,完全与外界的喧嚣隔绝。
  坐席区不乏有人夹着雪茄烟雾缭绕,保罗低调走进去快速锁定目标,见到自家boss端着香槟和旁人在低声交谈。
  袁韦庭余光扫到熟悉的身影,放下酒杯轻咳一声,表达了一句歉意起身离开。季子默契地继续刚才的交谈,没让客人感到冷落。
  垂落的丝绒幕布被使者掀起,两人走了出来,他交出身份牌等着拿回手机,眼神示意他开口。保罗便复述了一遍情况,说了自己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多瑞思突然通知他来换岗的。
  袁韦庭根本没顾及后面的话,看着人重复道:“她不见了?”
  见对方神色凝重地点头,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再睁开仿佛换了一个人。“你让季子去拿钟越的电脑。”说完拿上手机大步流星地离开。
  监控室里,钟越和经理跟监控人员正在找所有能拍到袁如的监控,见到开门是谁后,纷纷离开座位战战兢兢立在一旁。
  袁韦庭径直坐下,见无人肯开口,便知监控有问题。
  查看了一遍赌厅到后廊的监控,只看到她接电话的时候被引导离开画面的片段。
  再密的摄像头,视线也会被罗马柱遮挡,出现死角区域。况且保安同时盯着几十上百个屏幕,注意力有限,会优先被“打翻酒水”这种异常动态吸引,难以注意到视觉死角。
  季子跟保罗已经跟了上来,把电脑递给钟越,后者立马明白其意思,打开电脑用SPY捕捉定位。只要还有一丝电量,在被迫关机的瞬间,SPY也会向网络发送最后一条信号,他获取了定位就能划出一个大致范围。
  袁韦庭来回滑动鼠标查看那场酒水打翻的多个角度,语调平静道:“把赌场周边的监控调出来。”季子赶紧打电话动用关系。
  他指着屏幕上引导袁如远离监控的保安,向经理问道:“是我们的人?”
  经理扶了下滑落的眼镜,定睛细细辨认着,开口道:“感觉不像。”
  “感觉?”
  袁韦庭凉凉开口,眼神射向他:“你靠感觉当上经理的?”
  经理立马焦急表明:“不是,不是我们的人!”
  保罗立马上前扯着他耳朵,咬牙问道:“监控怎么会有死角,你一点都不知情吗?”
  感觉他的力道要把耳朵扯烂才罢休,经理已经吃痛冒汗,求饶的话堵在嘴边。
  陷入焦灼时,钟越这头终于开口:“袁总,袁如小姐那通电话是她母亲打的。最后的手机定位还在这里。”说完沮丧地看了眼季子,那眼里全是懊悔和担忧。
  季子回了个安抚的眼神,回头注视着紧盯监控不说话的人。
  开业的第一天人流很大,安保人员有所疏漏也在所难免,可他却把袁如交给了刚跟他吵过架的女人,现在那这点仅有的信任都消失殆尽了。
  这是他的疏忽,责任在他。
  侧过头对着季子:“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人掳走了。会是谁?”
  季子稍作思考回答:“一定是出席金碧开业的人,身边还带着私人保镖,才能制造这么自然的陷阱。”
  袁韦庭不屑地笑了。“也不是什么人都值得带她去见。查一下那两人。”
  领会其意后,他将经理从保罗手里解救出来,吩咐查一下吕琮蒙和吕锦亮两人的位置。
  监控人员随即小心接过鼠标,猫着腰搜索着数不尽的监控。
  最后得知,吕锦亮已离开赌场,吕琮蒙仍然在内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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