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150三只猫头鹰
和马尔福家以及大多数纯血家族不同，塞德斯莫家没有家养小精灵，一日叁餐都需要自己亲手准备。平时多半是父亲利维下厨，只有在他偶尔外出的时候，厨房的重任才会落到拉斐尔头上。
利维的手艺不能说糟糕，只是很难称得上好吃。
食材一向是上好的，菜谱也一丝不苟地照着来做，成品看起来更是色泽诱人，但入口之后，味道总是十分出其不意，容易让人产生错觉。
比如他做的约克郡布丁，鼓胀的外皮金黄，看起来松软可口，可咬下去却硬得出奇，要用餐刀才能切开。利维解释说，那是因为他在面糊里加了某种“能稳定结构的咒语”，结果稳定得有点过头。
偶尔，他也会做烤牛肉配肉汁。牛肉表面烤成深棕色，边缘焦脆，油光闪亮，香气扑鼻。但阿莉娅用力咬下肉片，却尝到令人困惑的微凉口感，牛血从嘴角哗啦啦流出来。
在利维的厨艺熏陶下，阿莉娅练就了一口堪比狼人的坚韧牙齿，也不会对餐食的口味抱有任何预设——无论它表面看起来多么诱人。直到在霍格沃茨礼堂吃上第一顿饭，阿莉娅才发现，原来牧羊人派是美味的咸香口味的，土豆泥不会上一口热、下一口冷的，而牛排也不会硬得像被施了坚石咒的岩板。
今日的餐桌上，依旧是利维最拿手的几道家常菜：魔法蔬菜炖菜、看似煎得恰到好处的荧光牛排配蘑菇酱、蜜糖奶油胡椒南瓜，还有一盘清爽的薄荷鼠尾草沙拉。
他们一家叁口正静静地吃着，突然听见门厅里传来一阵翅膀“噗噗噗”的乱响。叁人同时抬起头，朝餐厅与门厅之间的那扇门望去——只见两只猫头鹰正拖着一个书箱歪歪扭扭地飞进来。
左边是一只通身雪白的大雪鸮，右边则是一只小巧的棕色猫头鹰。
阿莉娅认出来那只雪鸮是哈利的宠物海德薇，她放下手中的餐刀和餐叉。
海德薇的脸上带着近乎人类的怒意，金色的眼睛简直要冒出火光，她竭力维持着平衡，而真正让她吃力的显然不是那只书箱，而是她的“同伴”——另一只明显缺乏经验又活泼急躁的小猫头鹰。那只棕色小猫头鹰一会儿因为飞累了，就拖着书箱往下坠，一会儿又猛地鼓起劲儿，拽着箱子快速向前冲，害得海德薇被扯得东倒西歪。
显然，寄书的人原本以为两只猫头鹰一起送信能分担负担，结果却让其中一只承担了双倍的辛苦。
“这是来找你的么，阿莉娅？”利维见她放下餐具走上前，便询问道。
阿莉娅应了一声，从海德薇的爪中接过书箱。那只书箱的皮面已被爪子刮得斑驳，上面还夹着一封信，边缘被风吹得微微卷起。
利维的目光在那两只猫头鹰之间来回打量，神情里透着掩不住的疑惑。他看着女儿，却一时没再开口。拉斐尔似乎想上前看看是谁寄来的书箱，但在扫了一眼父亲后，不知为何又停住了。
海德薇在大口喘气，那只棕色的小猫头鹰上一秒还因为第一次成功完成任务而兴奋地抖着翅膀，下一秒就因耗尽力气，一头趴在地板上。
看到箱盖被揭开，露出整齐迭放的书脊，利维的眉头微微一动，询问道：“这么多书是哪里寄来的？丽痕书店？”
阿莉娅低头看了一眼书箱上的信封，答道：“不是，朋友寄来的。”
“朋友？”利维重复了一遍，语气有点意外，“也是拉文克劳的么？我没听你提起过。”
阿莉娅回头看了父亲一眼。或许是因为见到有这么多书寄来，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对父亲也难得多了几分耐心。“格兰芬多的，”她答道，“赫敏·格兰杰。”
“格兰杰……”利维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个姓氏。这名字在他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印象，他只模糊地记得，非凡药剂师协会的创办人名叫赫克托·达格沃斯-格兰杰——不知这位“赫敏·格兰杰”是否与那位药剂师有什么关系。
但他没有再询问下去。
那只棕色的小猫头鹰在地板上趴了一会儿，似乎又被餐桌上的食物吸引，扑棱着翅膀想飞上去探个究竟，却被海德薇一爪按回了原处。
阿莉娅抬起头，朝门厅外喊了一声：“诺克提丝女士——”
下一秒，塞德斯莫家的猫头鹰从房顶阴影中无声滑出。那是一只雌性、体型健壮的猫头鹰，羽色深黑如墨水。她轻巧地落在阿莉娅身旁，翅膀一收，目光专注地落在小主人身上，始终没有去看那两只客鹰一眼。
“诺克提丝女士，”阿莉娅对猫头鹰说道，“带她们去吃点东西吧。”
诺克提丝没有鸣叫，只是低下头，用喙轻轻蹭了下阿莉娅的手腕，随即转身，展翼而起。海德薇似乎松了一口气，那只棕色的小猫头鹰则立刻跟了上去。叁只猫头鹰一前两后地掠出餐厅。
“我用好餐了，先回房间。”阿莉娅回头向父亲和哥哥说了一句，随即挥了挥魔杖。那只书箱漂浮在半空中，乖顺地跟在她身后，随着女孩的脚步一级级漂上楼梯，直到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利维收回目光，思索片刻，才开口问道：“你认识吗？阿莉娅的那位朋友。”
拉斐尔顿了几秒才答：“认识，但不算熟。她是个麻瓜出身的女巫，格兰芬多的，比阿莉娅小两岁。”
“麻瓜出身？”利维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些许惊讶。
虽然他在阿莉娅年幼时，确实给她讲过一些关于善良、正直与诚实的寓言故事，也对她说过巫师和麻瓜可以和平相处，但那并非全然出于本心，只是希望她能与伏地魔保持足够的距离。可当他此刻听说阿莉娅和一位麻瓜出身的女巫成了朋友，心里仍不免生出几分疑虑与别扭。
利维希望她别陷入像昔日食死徒那般的极端纯血观念，但这并不代表他能真正接受麻瓜。他依旧本能地排斥那种过于亲近的联系。
高大的男人重新拿起餐叉，语气淡淡地说道：“你妹妹这一学年来似乎有了不少变化，拉斐尔，你有注意到么？”
“噢？是吗？”拉斐尔清了清嗓子，刻意放平语气，“今年毕业的事情太多了，我没怎么注意到，抱歉，父亲。”
利维摇了摇头，似乎并不在意，但目光仍停在自己一直十分信赖的大儿子身上。
阿莉娅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把书箱放在桌上，抬起魔杖轻轻一敲，箱盖便自己弹开。
这是一个被施了伸缩咒的书箱，内部空间比外表深得多，一摞摞厚重的书整齐迭放着。它们全都是阿莉娅在学年考试前拜托赫敏帮她寻找的麻瓜书籍。
书箱的盖子上还夹着一封信。阿莉娅拆开信封，取出一迭纸张。不是羊皮纸，而是她未曾见过的麻瓜信纸。
赫敏在信中写道，她是在回家的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才突然想起，自己在假期中是不能使用魔法的。
因为担心没施伸缩咒的书箱太大不好寄，她临时借用了哈利行李里一个精致小书箱——正是她先前送给哈利的生日礼物。
“我真不该相信哈利会好好使用它，”赫敏抱怨道，“当我打开时，发现那五本书里有四本连封装都没拆！唯一被翻过的，是《你必须知晓的超绝魁地奇战术》。”
冗长的前言之后，赫敏才进入正题。她说，这些书都是她母亲帮忙在伦敦最大的书店——福伊尔斯书店里找到的，大部分与恶魔学有关。但检索后发现有些重要的书籍早已绝版，只能在图书馆借阅。
阿莉娅低头看了一眼，书籍果然按照赫敏附表中标注的顺序整齐排列，每一册窄窄的书脊上都贴着手写的标签。赫敏还附了一张自制的表格，上面清楚地写着每一本书的标题、作者、出版年份与关键词。
女孩垂下视线，仔细扫过表格的每一行，嘴角微微上扬。
赫敏的信还没写完。她说，母亲去福伊尔斯书店买书时，遇到一位穿着古怪的老人，看起来也在找类似的书。那人穿着一件淡紫色的亚麻长袍，头上戴着一顶奇形怪状的草帽，帽檐上别着一枚亮闪闪的羽毛，脸上架着几十年前流行的不规则框眼镜，镜片反着光，几乎看不清表情。
他看上去非常和蔼，还对赫敏的母亲微笑致意。
等赫敏的母亲出门时，又在书店门口看见了他。那位老人正被一名记者拦住，在接受街头采访。但他说的话稀奇古怪的，几乎要把记者弄糊涂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他肯定是一名巫师！你觉得呢？他们总是不会好好伪装成麻瓜。说真的，《麻瓜研究》那门课的教材早就该更新了。”
阿莉娅继续读下去。
赫敏在信的最后解释说，她家里没有养猫头鹰，因此写信只能借用哈利的海德薇和罗恩家的那只小猫头鹰。
“那只棕色的小家伙叫朱薇琼，”她写道，“但金妮（罗恩的妹妹，赫敏注）叫了她一次‘小猪’，她就再也不认别的名字了。她比海德薇吵多了，不过我想着，两只猫头鹰一起来送应该比一只轻松些，毕竟书箱确实有点重。”
阿莉娅没有出声，只是反复地阅读这封信，一遍又一遍。随后她弯下身，把散落在桌上的书箱仔细拆开。
在这之后，阿莉娅几乎整日埋头在这些麻瓜书籍中。
而拉斐尔作为刚入职圣芒戈的年轻医师，从第一周起就几乎没停歇过。
霍格沃茨的巫师袍和赫奇帕奇的领带被收进了衣柜最底层。每天清晨，他都会先在家里换上正装，吃过早餐后幻影移形到伦敦街头，再穿过那条隐蔽的魔法通道，抵达圣芒戈。到了那里，他才换上洁白的医师袍，开始一天忙碌的实习工作。
所有人只知道拉斐尔是位出色的赫奇帕奇毕业生，几乎没人了解他的身世。偶尔有人对他那罕见的姓氏感到好奇，但也仅止于此。
晚上，拉斐尔常带着灰头土脸的模样回到家。他总要先回房间洗漱，当镜中那张脸重新明亮清爽起来时，他才会下楼和妹妹打招呼，再走进厨房。
自他毕业后，家里的晚餐便由他和利维轮流准备，他喜欢看阿莉娅吃自己做的菜时的样子，并不觉得疲惫。
与之相比，已经工作了十余年的利维显得更加游刃有余。他的工作多在附近的沃里克城堡，有时也直接在家中书房处理事务。
而且最近他的重心也不在家族工作上，而是在阿莉娅——
他知道，女儿在这一年多里发生了许多变化。
起初，是那条用来监测和控制她魔力波动的项链频频出现异常。到了如今，他手上的戒指已经再也感应不到阿莉娅的魔力波动了。虽然她确实长大了，或许这只是因为她的魔力增长已经突破了项链监控的界限，但利维还是不放心。
不仅如此，这几个月来，阿莉娅反常地多次向他要金加隆，还对一名阿尼玛格斯罪犯做了那么久的实验。为此，利维生平第一次被霍格沃茨“叫了家长”。现在想来，那些金加隆恐怕有大半都花在了佩迪鲁身上。
最近，她似乎又与一位麻瓜出身的女巫成了朋友。
利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女儿这一年来的变化是如何发生的。更令他介意的是，他几乎都是事后才知道——阿莉娅隐瞒得很好，甚至瞒得比他想象的还多。
到现在，他已无法再像她年幼时那样，以父亲的身份直接询问她、要求她或者干预她，也很难再用更多的谎言去欺骗她。女儿的力量正以一种他既无法掌控、也难以理解的方式增长着。
而且，利维发现，儿子和女儿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